凌晨一点,墙角那熟悉的“窸窸窣窣”声又准时响了起来。我掐灭了手里的烟,把大衣领子竖起来,不紧不慢地踱了过去。果然,一个瘦小的身影正笨拙地从两米多高的围墙上往下爬,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猫,动作又急又乱。
“咳咳。”我故意清了清嗓子。
那身影猛地一僵,脚下一滑,带着一堆落叶摔在了草坪上。她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低着头走到我面前,小声说:“马叔,又是我。”
我没再多说,只是侧身让开路。她从我身边走过时,忽然停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纸袋包着的东西,飞快地塞到我手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宿舍楼的阴影里。我打开纸袋,一股混合着焦香和甜腻的热气扑面而来,是个烤红薯,还烫手呢。我叹了口气,这丫头,真不知道她在折腾什么。而这一切,都要从三个月前那个下着雨的深夜说起。
我叫马建国,今年四十八,不是什么文化人。前年厂子效益不好,我这种不上不下的老技术员,第一批就被“优化”了。老婆跟人跑了,女儿马燕在外地读大学,一年也回不来一趟。我在家闲了大半年,抽烟抽得心都发慌,最后托关系,在本地这所大学里找了个保安的差事。工资不高,三千二一个月,但管吃住,清闲,对我这种没啥奔头的中年男人来说,算是个不错的归宿了。
我的工作,说白了就是看门和巡逻。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尤其是后半夜,整个校园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那股子孤单劲儿,能把人心里掏个空。 幸运飞艇官网
到了墙根底下,就看见一个女生坐在泥水里,抱着脚踝,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看着狼狈极了。手电光一照,是张清秀又煞白的脸,眼睛大大的,像受惊的鹿。
“你干什么的?学生证拿出来!”我板着脸,这是我的职责。
她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学生证,递给我。中文系,大二,孙若诗。我一看这名字,文文静静的,怎么干这事儿?
“好像……好像崴了。”她声音细得跟蚊子哼哼似的,带着哭腔。
我一个大老粗,也不懂怎么处理。只能把她扶起来,一瘸一拐地带回保安室,让她坐在椅子上,又找了点红花油给她。看她疼得龇牙咧嘴,我心里的火气也消了一半。这孩子,看起来也就跟我女儿马燕差不多大。
“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大半夜不睡觉,翻墙出去干什么?不知道危险吗?这要是摔出个好歹,你让家里人怎么办?”我嘴上训着,心里却想起了我那倔脾气闺女。
看她那可怜样,我心一软,没按规定上报给学生处。只是警告她,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我绝不客气。她千恩万谢地走了,我看着她一瘸一拐消失在雨夜里的背影,还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可我哪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从那以后,孙若诗这个名字,就成了我夜班的“固定节目”。
一周后,又是后半夜,我巡逻到老地方,又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这次她利索了点,没摔着,但落地的时候还是发出了不小的动静。我们俩在月光下对视,她一脸尴尬,我一脸无奈。
她搓着手,小声说:“叔叔,我……我真有急事。求你了,就这一次。” 幸运飞艇168
人的心都是肉长的,看着她那恳求的眼神,我实在硬不起心肠。我挥了挥手,让她赶紧回去。从那以后,“抓”孙若诗翻墙,就成了我和她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我开始留意她。她每次翻墙出去,都不是穿得花枝招展的,没有要去酒吧迪厅的样子。总是穿着最普通的运动服,背着一个双肩包,回来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一股子疲惫,而不是宿醉的迷离。她不像别的晚归学生那样满身酒气,反而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儿,很奇怪。
时间长了,我们的“交锋”也变得越来越简单。我站在树影里,等她翻过来,她看到我,也不再害怕,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喊一声“马叔”。我点点头,看着她安全进了宿舍楼,才转身离开。
有一天晚上,天气特别冷,我在墙角跺着脚取暖。她翻墙过来,跑到我面前,从兜里掏出两个还冒着热气的茶叶蛋塞给我,“马叔,天冷,你暖暖手。”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我攥着那两个滚烫的鸡蛋,心里五味杂陈。我一个看大门的,一个月挣那点死工资,犯不着为她担这个风险。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丫头,我就总想起我女儿马燕。马燕从小就倔,我下岗那阵子跟她妈吵架,她总护着她妈,觉得我没本事。后来她妈走了,她考上大学也选了个最远的城市,好像要逃离我这个失败的爹。我们爷俩,除了每个月打钱,电话里说不上三句话。
0oversation。
转眼到了冬天,天黑得早,也冷得刺骨。孙若诗翻墙的次数一点没少,反而好像更频繁了。我发现她越来越瘦,脸色也越来越差,眼底总有化不开的黑眼圈。
那天晚上,刮着北风,跟刀子似的。我算着时间,她该回来了。可等到快凌晨两点了,墙角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心里开始打鼓,这丫头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我一边在附近来回巡逻,一边竖着耳朵听。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心也一点点揪紧。
我赶紧上前,帮她去捡。可当我看到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时,我整个人都愣住了。没有女孩子的化妆品,没有零食,只有几张医院的缴费单,一盒降压药,还有一个病历本。
我捡起病历本,借着手电光,看清了上面的字:尿毒症,孙秀兰。
孙若什么也没说,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在寂静的冬夜里,听得我心都碎了。
原来,她妈妈孙秀兰得了尿毒症,就在离学校不远的市人民医院住院。她爸爸走得早,家里就她一个孩子,亲戚们帮衬也有限。为了凑医药费,她每天晚上要去医院照顾妈妈,等妈妈睡熟了,她再跑到医院附近的一家24小时便利店打零工,挣那点微薄的夜班津贴。医院晚上十点多才结束探视,她打工要到快一点,学校十一点就锁门了,她除了翻墙,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我妈……我妈今天情况不太好,抢救了半天……”她哽咽着说,“医生说,要准备换肾,可是那个钱……马叔,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听着她说,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我这个四十几岁的男人,自以为吃了半辈子苦,可跟这孩子一比,我那点不如意算得了什么?她才二十岁,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一个人扛起了这么重的担子。
从那天起,我不再是那个等着“抓”她的保安,而是成了她在黑夜里的守护人。
我摸清了学校领导查岗的规律,每次快到时间,我就会提前给她发个短信,让她晚点回来。西墙那边太显眼,我偷偷配了一把杂物间的钥匙,那儿有个小门,正对着一条僻静的小路。我让她以后从那里进,安全又省力。
每天晚上,我都会提前烧好一壶热水,灌在保温杯里,放在小门后面的台阶上。有时候,我老婆走之前给我买的电炖锅还能用,我就煮点小米粥或者银耳汤,让她带回去第二天早上喝。我一个月工资不高,但省下几包烟钱,给孩子补补身子,还是够的。
一天晚上,学校的周副校长突然心血来潮,带着教导主任搞突然袭击,查寝晚归。我刚把孙若诗从小门放进来,就看到远处有车灯晃过来。我心里咯噔一下,坏了!
“快,躲到那堆器材后面去!”我急忙把她推到一堆废弃的体育器材后面。
车子停在了不远处,周副校长他们下了车,径直朝这边走来。我脑子飞速旋转,心跳得像打鼓。我不能让她被发现,否则她不仅要受处分,助学金可能都没了,她妈妈那边就更难了。
喊完,我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拿着手电筒对着墙头乱晃,嘴里还嚷嚷着:“谁在那里!站住!”
周副校长他们一听,立刻被我吸引了过来。“老马,怎么回事?”
“周校,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人影从墙上翻过去了,往那边跑了!”我指着跟孙若诗宿舍楼完全相反的方向,气喘吁吁地说。
人啊,活一辈子,总得干点对得起良心的事儿。
光靠我这点微不足道的帮助,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孙若诗妈妈的病,像座大山,压得这孩子喘不过气。
我想了很久,我一个保安,人微言轻,直接去找领导说,人家未必信,还可能把事情搞砸。我憋出了一个主意。我买了一沓稿纸,把自己喝大酒的本事都用上了,熬了两个通宵,用我那初中毕业的文笔,写了一封匿名的求助信。
我把信投进了校长信箱。接下来的几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这封信会不会石沉大海。
没想到,一个星期后,学校的公告栏上贴出了一则新的通知,内容是关于设立“学生特殊困难临时通行申请”的办法。通知里明确规定,凡因家庭有重大变故或直系亲属有重病需要照顾等特殊原因,导致无法按时返校的学生,可以向学生处提交申请,审核通过后,将发放特别通行证,可在规定时间内通过指定校门出入。
那天,孙若诗拿着一张盖着红章的通行证来找我,她没说话,眼圈红红的,对着我深深鞠了一躬。我赶紧扶住她,“傻孩子,谢我干什么,这是你自己争气,是学校领导通情达理。”
我把信封推了回去,板起脸说:“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叔叔,就把钱收回去。好好学习,把你妈照顾好,比什么都强。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叔没多大本事,但看你就像看到我自己闺女一样,心里舒坦。”
那天之后,孙若诗再也不用翻墙了。她每天晚上都堂堂正正地从大门走出去,再在深夜刷卡走进来。每次路过我的保安亭,她都会停下来,跟我聊几句。聊她妈妈的病情稳定了,聊学校的老师同学给她组织了捐款,聊她拿了专业一等奖学金。她的脸上,笑容越来越多,那股子属于年轻人的朝气,又重新回来了。
去年冬天,我生日那天,收到了一个快递,是我女儿马燕寄来的,一条新围巾。电话里,她别别扭扭地说:“爸,天冷了,你晚上值班别冻着。”我拿着电话,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后来我才知道,是孙若诗不知道从哪儿要到了我女儿的微信,跟她聊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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