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我调到35。这个数值不高不低,刚好能盖过厨房里妻子陈然洗碗的哗哗水声,又不至于吵到在房间写作业的女儿豆豆。这是一种经过精密计算的平衡,是我维持这个家脆弱和平的方式。
陈然端着切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默默放在茶几上,没有看我,也没有看电视。她只是走到阳台,拉开了那扇通往外界的玻璃门,晚风灌进来,带着小区花园里桂花的甜腻香气,也吹散了电视里都市情感剧男女主角的争吵声。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又开始了。这种沉默,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我们三口之家牢牢罩住,谁也挣脱不掉。我拿起遥控器,想把音量再调高两格,手指悬在按钮上,终究还是放下了。我打开书房的抽屉,想找那本没看完的《非暴力沟通》,指尖却先触碰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相框。那是五年前我们在大理拍的照片,照片里的陈然靠在我肩上,笑得像个孩子,眼睛里有星星。我迅速合上抽屉,仿佛那光芒会灼伤我现在的眼睛。
回到客厅,陈然已经坐在了沙发的另一头,离我足足有一米半远。她捧着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脸上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专注。我清了清嗓子,试图用我最近从一篇名为《如何让女人对你死心塌地?10个技巧教你轻松搞定她!》的文章里学来的技巧,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技巧一:用开放式问题引导她分享。
“今天……工作上有什么特别的事吗?”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随意。
她头也没抬,回了两个字:“没有。”
技巧二:分享你自己的趣事,制造轻松氛围。
“我们部门今天有个新来的实习生,把客户的姓都给叫错了,差点把一个亿的单子给搅黄了,你说搞不搞笑?”
“嗯。”她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视线依然黏在手机屏幕上。
挫败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我盯着她,她身上那件米色的家居服,还是去年我过生日时她给自己买的,她说,家里总要有一个人记得庆祝。那时的她,虽然也累,但眼睛里还有光。现在,那光熄灭了。
我深吸一口气,准备使用技巧三:适度的身体接触,传递温暖。我朝她挪了挪,伸出手,想去碰碰她的肩膀。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衣服的瞬间,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我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个名字:江川。
她的身体瞬间僵硬,然后以一种近乎是戒备的姿态,飞快地将手机屏幕按灭,扣在了沙发上。这个动作,比她之前所有的沉默加起来,更像一把尖刀,狠狠扎进了我的心脏。
“很晚了,我先睡了。”她站起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门口,客厅里只剩下电视机里虚假的欢声笑语。我拿起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冰凉。我没有密码。
我走回沙发,坐回我原来的位置,拿起遥控器,将电视音量一格一格地往上加。36,37,38……直到那喧嚣的声音充满了整个客厅,我才感觉,自己那颗狂跳的心,有了一点点着落。
我不知道那个叫“江川”的是谁,但我知道,我的婚姻,出问题了。而且,这个问题,恐怕不是那篇文章里的十个技巧能够解决的。
引子
我和陈然结婚八年,有一个七岁的女儿豆豆。在外人看来,我们是标准的幸福家庭。我在一家不大不小的互联网公司做项目总监,收入尚可;陈然在一家国企做行政,工作稳定;豆豆聪明可爱,成绩优异。我们有房有车,没有贷款,双方父母身体健康,不需要我们操心。
一切都看起来那么完美,就像一个按照标准公式计算出来的幸福范本。
可只有我知道,这个范本的内核,正在被一点点蛀空。我们的交流越来越少,从最初的无话不谈,到后来的例行公事,再到现在的相对无言。家,成了一个只需要按时打卡的旅馆。
我把这一切归咎于“七年之痒”的后遗症,认为是所有中年夫妻都会面临的常态。我开始在网上疯狂地搜索“如何维持婚姻新鲜感”、“夫妻沟通技巧”之类的文章。我像一个备考的学生,认真研读那些情感博主总结的“金科玉律”,试图找到一个可以一键修复我们关系的按钮。
那篇《如何让女人对你死心塌地?10个技巧教你轻松搞定她!》的文章,我几乎能背下来。我把它当成了我的救命稻草,我的行动指南。
我开始刻意地记住我们的纪念日,给她买她早就过了喜欢年纪的毛绒玩具;我学着在她下班回家时给她一个拥抱,尽管我们两个人的身体都僵硬得像木偶;我尝试着和她聊她追的剧,却总是把人物关系搞得一团糟。
我的每一次“努力”,换来的都是陈然更加深重的疲惫和沉默。
她会客气地对我说“谢谢”,然后把花插在花瓶里,直到枯萎了才扔掉;她会在我拥抱她的时候,轻轻拍拍我的背,像是在安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她会听我胡说八道地评论剧情,然后说,“你累了,早点休息吧。”
她的客气和疏离,比争吵更让我感到无力。
豆豆成了我们之间唯一的连接点。我们会一起参加她的家长会,一起为她检查作业,一起在她睡着后,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只有在关于豆豆的事情上,我们才像一对真正的夫妻。
那个叫“江川”的名字出现后,我所有的焦虑和不安都有了具象的出口。我开始像一个侦探一样,不动声色地观察陈然的一切。
她开始更频繁地看手机,有时会对着屏幕无声地笑。
她开始注意自己的穿着,好几件压在箱底的连衣裙被她翻出来熨烫平整。
她开始偶尔哼起一些我没听过的老歌,眼神飘向窗外,带着一丝我读不懂的神往。
我的内心被嫉妒和恐慌啃噬着。我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一个可以让我心安的答案。但我不敢问。我怕一问出口,那个完美的家庭范本就会彻底坍塌。
我只能更卖力地实践我的“爱情技巧”。我告诉自己,只要我做得足够好,足够“正确”,陈然就一定会回心转意。她只是暂时累了,暂时被外界的新鲜感迷惑了,只要我这个“主心骨”还在,这个家就不会散。
我像一个走钢丝的人,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脚下的平衡,却不知道,那根钢丝,早已经从内部锈断了。
那一晚,我失眠了。我躺在床上,听着身边陈然平稳的呼吸声,脑子里反复回想着那三个字——江川。我甚至开始在脑海里勾勒他的样子,他会是什么样的人?比我高吗?比我有趣吗?还是比我……更懂她?
黑暗中,我睁着眼睛,第一次感觉到了真正的恐惧。那是一种对失控的恐惧。我一直以为,我的生活,我的家庭,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但现在,我发现我错了。
我悄悄起身,走到客厅,拿起被陈然扣在沙发上的手机。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我看到屏幕上反射出我自己的脸——一张写满了焦虑和猜疑的脸。
我把手机放回原处,走回卧室。黑暗中,陈然翻了个身,呓语般地呢喃了一句:“别……别这样……”
我浑身的血液几乎在瞬间凝固。
她是在对谁说?
第一章
接下来的几天,我活得像个双面间谍。
在公司,我依然是那个雷厉风行、逻辑清晰的项目总监林涛,可以为了一个数据模型和下属争论得面红耳赤。回到家,我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敏感、多疑、内心戏十足的丈夫。
我开始留意陈然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试图从中解读出隐藏的信号。
“我今晚要加个班,和同事一起赶个材料。”——她是不是去见江川了?
“周末我想带豆豆去趟美术馆。”——她是不是想找个借口单独出门?
“这件衣服怎么样?”——她是不是穿给谁看的?
我的大脑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分析仪,输入的是陈然的言行,输出的是各种关于“江川”的猜想。而那篇“十个技巧”的文章,被我当成了反侦察手册。
技巧四:给予她充分的信任和空间。
于是,当她说加班时,我微笑着说:“好的,辛苦了,别太晚,注意安全。”心里却在计算她从公司到家最快需要多长时间。
当她说要带豆豆去美术馆,我主动请缨:“我来开车送你们吧,正好我也想去看看。”结果被她以“男人对看画没兴趣”为由,淡淡地拒绝了。
我的“信任”和“放手”,在她看来,或许更像是一种步步紧逼的监视。
我们的关系,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循环。我越是想用“技巧”来拉近距离,我们之间的裂痕就越大。
周四晚上,我正在书房看项目文件,豆豆拿着她的平板电脑跑了进来,一脸苦恼。
“爸爸,这个‘思维导图’的作业我不会做。”
我放下手里的文件,把她抱到腿上。屏幕上是一个APP的界面,需要把各种概念用线条连接起来。这是我最擅长的领域,逻辑和结构。
我耐心地教她:“你看,先把最核心的主题放在中间,比如‘我的家人’。然后,从它发散出几个分支,爸爸,妈妈,还有豆豆,对不对?”
豆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然后呢,在‘爸爸’这个分支下面,你再想,爸爸有什么特点?比如,爸爸是‘工程师’,爸爸喜欢‘看书’,爸爸会‘修电脑’……”
我一边说,一边帮她在屏幕上拖拽着方框。豆豆看着屏幕上逐渐成型的导图,眼睛亮晶晶的。
“哇,爸爸你好厉害!这个图好清楚啊!”
我笑了,捏了捏她的小脸:“这东西就是把复杂的事情变简单。你看,所有东西都有它的逻辑和位置,只要你找到了,就不会乱了。”
豆...豆...看着我,突然很认真地问:“爸爸,那你和妈妈的逻辑是什么?你们的位置在哪里?”
(此处约2000字)
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孩子无心的一句话,像一根最细的针,精准地刺破了我用“逻辑”和“技巧”伪装起来的平静。
我该怎么跟她解释?说我和你妈妈之间,逻辑已经混乱,位置已经错乱了吗?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又干又涩。
“婚姻里最可怕的,不是争吵,而是连争吵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句话,是我前几天在一本书上看到的,当时只觉得说得有道理,现在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爸爸?”豆豆摇了摇我的胳膊,“你怎么不说话?”
我深吸一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强笑道:“爸爸和妈妈的逻辑啊……就是我们都非常非常爱豆豆。豆豆就是我们逻辑的中心,永远在最中间的位置。”
豆豆满意地笑了,低头继续去玩她的思维导图。
我却再也看不进一个字的文件。我走到客厅,陈然正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她眉头微蹙,即使在睡梦中,也带着一丝化不开的愁绪。她的手机就放在旁边的茶几上,屏幕是暗的。
魔鬼般的念头再次升起。
我知道她的手机开机密码,是豆豆的生日。我曾无数次想过要打开它,但理智和自尊每一次都阻止了我。可今晚,豆豆那句“你和妈妈的逻辑是什么”,彻底击溃了我的防线。
我需要一个答案。我需要知道,我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需要知道,江川到底是谁。
我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拯救我们的婚姻。这是“技巧五:了解她的真实需求”的必要步骤。我必须先“搜集情报”,才能“对症下药”。
我拿起她的手机,手指在冰凉的屏幕上颤抖。我环顾四周,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冰箱压缩机偶尔发出的嗡嗡声。豆豆在房间里,陈然在睡觉。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我输入了那串熟悉的数字。屏幕亮了,主界面弹了出来。我的心跳得像打鼓。我点开了微信,置顶的不是家人,不是闺蜜,而是一个陌生的头像。
头像是一个男人在夕阳下的背影,看起来很文艺。
名字,正是那两个字:江川。
我的呼吸几乎停滞。我点开了他们的聊天记录。
时间可以追溯到三个月前。
“陈然,好久不见,我是江川,还记得我吗?大学时候的。”
“记得啊,老班长嘛。怎么突然想起来联系我了?”
“前几天同学聚会,他们说起你,我就问了你的微信。你……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
一开始的对话,客气又疏离。但慢慢的,聊天的频率越来越高,内容也越来越深入。
他们聊大学时的趣事,聊各自的现状,聊对未来的迷茫。江川在一家设计公司做总监,刚刚离婚,没有孩子。他似乎很懂陈然,总能在她抱怨工作累的时候,说出几句恰到好处的安慰。
“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个陀螺,被家庭和工作抽着转,停不下来。”陈然说。
“陀螺也需要有停下来的时候。你有多久没为自己做点什么了?”江川回。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在我眼睛里。为自己做点什么?陈然有多久没为自己做过什么了?我想不起来。她的时间,被工作、被豆豆、被这个家塞得满满当当。而我,作为她的丈夫,却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我继续往下翻。
“下周我们公司在你们附近有个展会,要不要出来喝杯咖啡?”
“再说吧,不一定有时间。”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再往下,就是前几天,我看到她对着手机笑的那次。
“今天又被领导骂了,莫名其妙背了个锅,心情糟透了。”陈然发了一个委屈的表情。
江川没有长篇大论地安慰,他只发来一张照片。是一只猫,懒洋洋地躺在窗台上晒太阳,配了一行字:“你看,天塌下来,也得先睡个好觉。”
陈然回了一个“笑哭”的表情,然后说:“被你治愈了。”
治愈。
多么刺眼的词。
原来,她在我这里得不到的安慰和理解,在另一个人那里,如此轻易就得到了。
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愤怒、屈辱、背叛感,像无数只蚂蚁,在我心里疯狂地噬咬。我以为我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原来,我只是一个提供住所和生活费的室友。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我猛地回头,陈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站在我身后,定定地看着我,和……我手里的她的手机。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惊慌,只有一种死水般的平静。
“看完了吗?”她问,声音冷得像冰。
第二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客厅里,电视机还在不知疲倦地播放着,男女主角正哭着拥抱在一起,说着“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这场景,此刻看来,无比讽刺。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技巧”,所有的“话术”,在陈然那双冰冷的眼睛面前,都瞬间失效。我像一个被抓了现行的小偷,手足无措,狼狈不堪。
“我……”我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喉咙像是被掐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没有等我解释。她缓缓地向我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她从我手里拿过她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还未退出的聊天界面,然后抬起头,重新看向我。
那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里面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失望。仿佛在说:你看,你果然就是这样的人。
“林涛。”她叫我的名字,声音很轻,却很清晰,“你觉得,我们这样,还有意思吗?”
有意思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一刻,我苦心经营的“完美家庭”假象,被我亲手撕得粉碎。
“我跟他没什么。”她说,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他是我大学班长,前段时间刚联系上。我们只是……偶尔聊聊天。”
“聊天?”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嘶哑,“聊到让你对着手机笑?聊到让你觉得被‘治愈’?聊到让你说‘再说吧’而不是直接拒绝喝咖啡?”
我的质问像连珠炮一样射向她。
她看着我,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凄凉和嘲讽。
“是啊,聊天。”她说,“至少,他会听我说话。他不会在我说‘累’的时候,跟我说‘谁不累’。他不会在我抱怨工作的时候,跟我分析‘你的处理方式有问题’。他不会在我需要一个拥抱的时候,递给我一本《情绪管理手册》。”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精准地捅在我最痛的地方。
那些我引以为傲的“理性”、“逻辑”,在她看来,原来是如此的冰冷和伤人。
“所以呢?”我的自尊心让我口不择言,“所以你就要去找别人寻求安慰?你把我当什么了?把这个家当什么了?”
“我把他当什么了?”她反问,声音陡然拔高,“那你又把我当什么了?林涛,你问问你自己,你真的关心过我吗?你关心的是你的妻子陈然,还是你那个‘完美家庭’设定里‘妻子’这个角色?你给我买花,给我过纪念日,拥抱我,你是在爱我,还是在完成你那个‘好丈夫’的任务指标?”
“你……”
“我受够了!”她打断我,情绪第一次如此激烈地爆发出来,“我受够了你的‘技巧’,你的‘分析’,你的‘掌控’!我不是你项目里的一个bug,不需要你来修复!我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会累,会烦,会难过!我需要的不是一个项目经理,而是一个丈夫!”
争吵。
激烈的争吵。
我们有多久没有这样吵过了?我想不起来了。我只觉得,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巴掌,狠狠地扇在我脸上。
“我不想再跟你吵了。”她深吸一口气,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累了。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都冷静一下。”
说完,她转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儿?”我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腕。
“放开!”她用力挣扎。
“这么晚了,你能去哪儿?”
“我去哪儿都比待在这个让人窒息的房子里强!”
我们的拉扯惊动了房间里的豆豆。她揉着眼睛走出来,睡眼惺忪地看着我们:“爸爸,妈妈,你们在干什么?”
看到豆豆,陈然瞬间停止了挣扎。她别过脸去,我能看到她肩膀在微微颤抖。
我松开了手。
“没事,豆豆。”我蹲下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妈妈……妈妈有点不舒服,爸爸在跟她说话呢。快回去睡觉,乖。”
豆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背对着我们的陈然,小声说:“你们吵架了。”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陈然猛地转过身,快步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我僵在原地,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此处约4000字)
“我们花了那么多时间学怎么说话,却忘了怎么倾听。”
我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是啊,我一直在说,一直在表达我认为“正确”的东西,却从来没有真正静下心来,听听她到底想要什么。
客厅里一片狼藉。我的心也是。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道歉?她不会听。解释?她不会信。难道,真的要像她说的那样,分开一段时间?
我不敢想下去。
我走到卧室门口,门被从里面反锁了。我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我颓然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我是在沙发上被豆豆摇醒的。
“爸爸,爸爸,快起床,要迟到了。”
我睁开眼,天已经亮了。我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站起身。卧室的门开着,里面没有人。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我的心一沉。
我冲进房间,衣柜是开着的,陈然常穿的几件衣服不见了。她的梳妆台上,平时用的护肤品也少了一半。
她走了。
我拿起手机,疯狂地拨打她的电话。关机。
我又打给她办公室。她的同事说,她今天一早就请了假。
我瘫坐在地上,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我以为昨晚只是一次激烈的争吵,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走了。
桌上,放着一张纸条。是豆豆的作业本上撕下来的。
上面只有一行字,是陈然的笔迹:
“我带豆豆去我妈那儿住几天。我们都需要冷静。”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
就像一份冷冰冰的通知。
我拿起那张纸条,手指都在发抖。我一遍又一遍地看那行字,仿佛想从中找出一点点转圜的余地。
可是没有。
我输了。我那些引以为傲的“技巧”和“逻辑”,在这场婚姻的保卫战里,输得一败涂地。
我环顾这个空荡荡的家。所有的一切都和我昨天回来时一样,但所有的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空气里,没有了她身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厨房里,没有了她准备早餐的声响。
阳台上,那盆她最喜欢的茉莉花,叶子似乎都耷拉了下来。
我第一次发现,这个我生活了八年的家,如果没有了她,竟然是如此的陌生和冰冷。
我该怎么办?
去她父母家找她?然后呢?继续争吵?还是跪下来求她原谅?
我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我这样做。
我告诉自己,要冷静。对,就像她说的,我们需要冷静。或许,这只是她一时冲动。等她气消了,就会回来的。
我强迫自己去洗漱,换衣服,去公司。我要表现得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世界,已经塌了。
在去公司的路上,我开车经过我们常去的那家早餐店。我习惯性地想停下来,买她最爱吃的糯米饭团。车开过去了,我才反应过来,她不在。
车内狭小的空间里,我第一次感到了窒aj息。我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
我没有哭。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不能轻易掉眼泪。
我只是觉得,鼻子里很酸,喉咙发紧,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
我用力地吞咽了几下,然后深吸一口气,重新发动了汽车。
生活还要继续。工作还要继续。
我还有项目要跟,有会议要开,有几十号人的团队要带。
我不能倒下。
但是,当我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表时,我的脑子里,却全都是陈然那双失望的眼睛。
幸运飞艇人工计划 第三章
冷战开始了。
或者说,不是冷战。冷战是双方的对峙,而现在,是我单方面地被隔绝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她没有拉黑我的微信,但也不回复我的任何消息。
“豆豆还好吗?”——已读。
“你什么时候回来?”——已读。
“我们谈谈好吗?”——已读。
那两个灰色的“已读”小字,像是在无声地嘲讽着我的徒劳。
我不敢再去她父母家。我怕看到她父母失望的眼神,更怕看到她决绝的表情。我成了一个“家”的流放者。
日子变得漫长而空洞。
每天下班,我回到那个空无一人的房子,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的灯都打开,然后把电视音量调到35。我需要用光和声音,来驱散这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开始学着自己做饭。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我才发现,我甚至不知道家里的米和面放在哪里。我打电话给我妈,在她的远程指导下,手忙脚乱地煮了一锅面条。没有青菜,没有鸡蛋,只有一团白花花的面条泡在清汤里。
我吃了一口,淡而无味。
我突然想起,陈然有轻微的胃病,不能吃太硬的东西。所以我们家的面条,她总是会多煮两分钟。她也知道我不喜欢吃葱,所以每次给我盛面的时候,都会小心地把葱花撇掉。
这些我曾经以为理所当然的细节,此刻却像针一样,密密麻麻地扎在我心上。
原来,爱不是那些惊天动地的誓言,而是藏在这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里。
一个周六的下午,我妈突然来了。她提着大包小包的菜,一进门就皱起了眉头。
“家里怎么乱成这样?你跟小然吵架了?”
我无言以对。
我妈也没再追问,只是默默地开始收拾。她把我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把散落在沙发上的文件整理好,然后钻进厨房,很快,饭菜的香味就飘了出来。
吃饭的时候,我妈给我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叹了口气:“涛涛,夫妻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床头吵架床尾和。男人,要大度一点,主动去服个软,把老婆孩子接回来,家才像个家。”
我扒拉着碗里的饭,闷声说:“妈,你不懂。”
“我是不懂你们年轻人那些弯弯绕绕。”我妈说,“我只知道,一个家,不能冷冰冰的。小然是个好媳G妇,这些年把家里照顾得井井有条,对我们老的也孝顺。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吃完饭,我妈开始教我怎么用她那个新换的智能手机。
“这个什么……微信支付,怎么弄啊?上次我去菜市场,人家都用手机付钱,就我一个掏现金,半天找不开。”
我拿过她的手机,一步一步地教她:“妈,你看,先点这里,绑定你的银行卡……设置一个支付密码,这个密码你可得记牢了……”
我妈戴着老花镜,凑得很近,看得很认真。我突然想起,陈然也这样教过她妈妈。那时,我就在旁边看报纸,觉得这些事情琐碎又麻烦,心里还有些不耐烦。
现在,轮到我自己,我才体会到,这小小的屏幕背后,连接的是两代人之间努力想要跟上对方步伐的爱。
“……以后你出门,就不用带那么多现金了,方便。”我帮她设置好,把手机还给她。
“哎,真是越来越跟不上时代了。”我妈感慨道,“还是你们年轻人厉害。”
我看着我妈鬓角的白发,心里一阵酸楚。
送走我妈,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那盆快要枯萎的茉莉花。陈然最喜欢茉莉。她说,它的香味不张扬,但闻着让人心安。
我走到阳台,拿起水壶,笨拙地给它浇水。水从花盆底部的孔里流出来,弄湿了地面。
我拿出手机,点开陈然的头像,输入框里打了一行字:“家里的茉莉花,我浇水了。”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
这种“汇报式”的沟通,不正是她最讨厌的吗?
我关掉手机,开始打扫卫生。我把地板拖得一尘不染,把窗户擦得锃亮,把所有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我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整理我混乱的内心。
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我拿起手机,鬼使神差地点开了一个购物APP。我搜索“女士睡衣”,然后按照销量排序。第一名是一款真丝睡衣,月销过万,下面有很多好评。
“面料很舒服,老公送的生日礼物,很喜欢。”
“颜色很正,穿上感觉自己都变温柔了。”
我看着那些评论,想象着陈然穿上它的样子。我几乎要下单了,但手指在“立即购买”的按钮上悬停了很久,最终还是退出了。
我不知道她喜欢哪个颜色,也不知道她穿多大的尺码。
我们结婚八年,我竟然连这些都不知道。
我感到一阵深刻的无力和悲哀。我一直以为我很了解她,原来,我了解的,只是我想象中的她。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
“林先生,我是XX公寓的租房中介。您之前咨询的那套两居室,房东同意降价了,您看什么时候方便再过来看看?”
我愣住了。我什么时候咨询过租房?
我猛地想起来,那天晚上,我在陈然手机上看到的……她查过租房信息!
但那不是为了她父母吗?她不是这么跟我解释的吗?
一个可怕的念头窜了上来:她在撒谎。她查的房子,是为她自己准备的。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回来。
第四章
这个发现,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将我浇了个透心凉。
原来,她说的“冷静一下”,不是缓兵之计,而是深思熟虑的决定。原来,她对我说的那些话,也并非全是真相。
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的问题,是我不懂她。现在我才发现,或许,我也从来没有看懂过她。
愤怒、困惑、还有一丝被欺骗的屈辱,再次占据了我的大脑。
我立刻回拨了那个中介的电话。
“喂,你好,我是刚才收到你短信的林先生。”我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
“啊,林先生您好!您是想约时间看房吗?那套房子真的很抢手,装修好,位置也不错,要不是房东急着出国,不会降价的。”中介的声音很热情。
“我想确认一下,之前……是我太太联系的你吗?她姓陈。”
“陈小姐?对对对,是陈小姐。她说房子是租给你们夫妻俩住的,所以留了您的电话,说您是户主。”
夫妻俩……户主……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她……她去看过房子了吗?”
“看过了,上周就来看过了,非常满意。她说回去跟您商量一下就定下来。怎么,您不满意吗?”
上周。那正是她离开家的第二天。
也就是说,她离开我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为我们俩看好了“新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挂了电话,彻底懵了。
如果她想跟我离婚,为什么要租一个我们俩一起住的房子?如果她不想离婚,又为什么要瞒着我做这一切?
我的“逻辑分析仪”彻底死机了。陈然的行为,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
我像一头困兽,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我试图给她打电话,依然是关机。
(此处约6000字)
“信任就像一张纸,揉皱了,再怎么抚平,也回不到当初的样子。”
是我亲手揉皱了这张纸。现在,我想把它抚平,却发现上面全是无法消除的褶皱。每一个褶皱背后,都藏着我看不懂的秘密。
不行,我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
我必须去找她,当面问清楚。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需要一个答案。
我抓起车钥匙,冲出了家门。
我没有去她父母家。我知道,我现在去,只会被她拒之门外。
我开车去了那家中介说的公寓。那是一个新建的小区,环境很好。我找到了那栋楼,却不知道是哪一户。
我只能在楼下的花园里等。
我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出现。我就像一个傻瓜一样,坐在长椅上,盯着单元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是陈然。
她没有带豆豆,一个人。她穿着一件风衣,步履匆匆。她没有看到我,径直走进了单元门。
我的心跳瞬间加速。
我跟了进去。电梯刚好到一楼,门开着。她走了进去,按了15楼。
我也跟了进去。
电梯里空间狭小,只有我们两个人。她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转过身,面对着电梯门,留给我一个冷硬的背影。
我能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洗发水味道。我们离得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你来干什么?”她看着电梯门上反射出的我的影子,冷冷地问。
“我来找你。”
“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
“那套房子,是怎么回事?”我直接切入了主题。
她的肩膀微微一颤。
“叮”的一声,电TCP梯到了15楼。门开了。她快步走了出去,我紧随其后。
她走到1502的门口,停下来,从包里拿钥匙。
“陈然,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我堵在她面前。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疲惫,有无奈,还有一丝……悲伤。
“解释?”她苦笑了一下,“好,我给你解释。”
她打开门,走了进去。我也跟着进去了。
那是一个装修得很温馨的两居室。客厅的窗户很大,可以看到外面的江景。家具都是新的,还带着淡淡的木头香味。
“你不是很喜欢江景房吗?”她说,声音很轻,“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你就说,以后有钱了,一定要买一套能看到江景的房子。我们现在的房子,看不到江。”
我愣住了。
“我们结婚八年了,林涛。”她转过身,看着我,“这八年,你升职了两次,工资翻了三倍。可是,你答应我的江景房呢?你忘了。”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我确实忘了。我每天都在忙项目,忙KPI,忙着在这个城市站稳脚跟。我忘了我们最初的梦想。
“我没有忘。”她说,“前段时间,我妈查出来身体不太好,医生说最好换个环境好点的地方住。我爸那个老房子,又旧又潮。我想让他们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
“可是我们家,只有三间房。豆豆一间,我们一间,还有一间是你的书房。你的书房里,全都是你的宝贝,你的服务器,你的模型,你的专业书。我不能让你把书房让出来。”
“所以,我想到了这个办法。”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们把现在的房子给爸妈住,我们自己出来租个房子。这个房子,离豆豆的学校近,离你的公司也不远。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你喜欢的江景。”
“我……我本来想,等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再给你一个惊喜。就像……就像你以前给我惊喜一样。”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就……”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你就看了我的手机,你就怀疑我,你就把一切都搞砸了。
我站在原地,像被雷击中了一样。
原来,那个叫“江川”的男人,根本就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我后来才知道,他是一家猎头公司的顾问,陈然联系他,是想咨询一下,如果她辞职,重新找工作,有哪些可能性。她想换一份离家更近、不那么忙的工作,这样就能有更多时间照顾老人和孩子。
原来,她查的租房信息,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我们这个家。
原来,她所有的“反常”,都只是在为我们这个家的未来,默默地做着规划。
而我,我这个自诩为“一家之主”的男人,却用最龌龊的心思,去揣测她,怀疑她,伤害她。
巨大的羞愧和悔恨,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看着她,她的眼眶红了,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陈然,我……”我想道歉,却觉得“对不起”这三个字,轻飘飘的,毫无分量。
她摇了摇头:“林涛,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我不走。”我走上前,想要抱住她。
她后退了一步,避开了我的手。
“你还不明白吗?”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问题不在于江川,也不在于这套房子。问题在于,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信任了。”
“你怀疑我,监视我,把我当成一个犯人一样审问。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
“你想要的,是一个绝对服从你逻辑的、完美的妻子。可我不是。我也会犯错,会累,会有自己的想法。而这些,你都不能接受。”
“我们……可能真的不合适。”
最后那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看着她,看着这个我爱了十年,却被我伤得体无完肤的女人,我终于明白,我犯了多大的错。
我以为我在用“技巧”经营婚姻,其实,我是在用“自私”摧毁它。
第五章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离开那套江景房的。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陈然的话,像复读机一样,一遍遍地在我耳边回响。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信任了。”
“我们……可能真的不合适。”
我开着车,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游荡。高楼大厦的霓虹灯,在我眼前变成了一片片模糊的光斑。
我回到了我们的家。那个曾经我觉得温暖,现在却空旷得可怕的家。
我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灯,也没有开电视。
黑暗中,我开始复盘我们这八年的婚姻。
我想起,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是个会说情话、会制造浪漫的愣头青。我会翘掉半天班,坐两个小时的火车,只为去她学校看她一眼。我会在她生日的时候,用蜡烛摆一个巨大的心形。
那时的我,没有“技巧”,没有“逻辑”,只有一颗赤诚的心。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大概是工作越来越忙,压力越来越大之后。我开始把工作上的那套“项目管理”思维,带回了家。我认为,所有问题都可以通过分析、规划、执行来解决。包括感情。
我把陈然当成了我的“项目”,把我们的婚姻当成了我的“KPI”。我追求“效率”,追求“结果”,却忽略了过程中最重要的东西——情感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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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压垮婚姻的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累积。”
我让她失望了多少次?
她跟我说,新来的同事很难相处。我说,职场就是这样,你要学会适应。
她跟我说,豆豆最近总是不爱吃饭。我说,别惯着她,饿一顿就好了。
她跟我说,她想去学插花。我说,学那个有什么用,浪费钱。
我总是在用我的“理性”去否定她的“感性”。我以为我是在帮她解决问题,其实,我是在把她越推越远。
她需要的,或许只是我的倾听,我的理解,我的支持。而我,一次都没有给过她。
反而是那个只存在于微信里的江川,给了她。
我感到一阵深深的后怕。如果,如果江川不是一个正人君子,如果他真的对陈然有什么企图,那么,亲手把妻子推向别人怀抱的,正是我自己。
我拿起手机,点开了那个我奉为圭臬的收藏夹。里面收藏了几十篇关于“婚姻经营”、“两性关系”的文章。
《高情商男人必做的十件事》
《三招教你化解夫妻矛盾》
《如何让她重新爱上你?》
……
还有那篇《如何让女人对你死心塌地?10个技巧教你轻松搞定她!》。
我看着这些标题,第一次觉得如此刺眼。
这些文章,教我如何“表达”,如何“行动”,如何“展示”,却从来没有一篇文章教我,如何去“感受”。
爱,不是一场表演,不是一套流程。
爱,是一种本能的感受。
我长按,点击,选择“批量管理”,然后按下了那个红色的“删除”按钮。
“确认删除所选收藏?”
“确认。”
看着屏幕上显示“已全部删除”,我感觉心里某个沉重的东西,也跟着一起被清空了。
我开始反思,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挽回陈然,挽回我们的家。
不是用新的“技巧”,而是用我的心。
首先,我必须向她承认我的错误。彻底地,毫无保留地承认。
其次,我要向她证明,我正在改变。不是口头上的改变,而是行动上的。
我打开电脑,开始写一封邮件。
这不是一封道歉信,而是一份“检讨书”。我把我这些年犯的错,一件一件地写下来。从我忘记江景房的约定,到我偷看她的手机,再到我对她日常抱怨的不耐烦……
我写了整整一夜。天亮的时候,我看着屏幕上那几千字,感觉自己像是被扒了一层皮,露出了里面最真实、最不堪的自己。
我把邮件发给了陈然的私人邮箱。
然后,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给我的上司打了个电话,申请调离现在的项目总监岗位,转去做技术研发。这意味着降薪,也意味着放弃了即将到手的晋升机会。
但我知道,我必须这么做。我需要时间,需要精力,来重新学习如何做一个丈夫,一个父亲。
做完这一切,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不知道陈然会不会看那封邮件,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原谅我。
但我知道,这是我必须走的第一步。
第六章
接下来的日子,我没有再去找陈然,也没有再给她发任何消息。
我给了她,也给了我自己,一段真正“冷静”的时间。
我搬出了我们的主卧,睡在了书房。每天,我按时上下班,自己做饭,打扫卫生。我开始学着照顾那盆茉莉花,上网查资料,知道它喜欢阳光,需要薄肥勤施。
我把我的书房,做了一次彻底的“断舍离”。那些常年不看的专业书,我打包卖给了废品站。那个巨大的服务器机柜,我拆掉,送给了公司新来的实习生。
空出来的空间,我买了一张小小的画桌,和一套儿童画具。我想,如果豆豆回来,她会喜欢的。
我的生活,变得简单,也变得规律。
没有了项目会议和没完没了的应酬,我有了更多属于自己的时间。我开始重新看书,不是那些工具类的书,而是小说,是散文。我试着去理解那些我曾经认为“无用”的文字背后,所蕴含的复杂人性。
周末,我会去我们家附近的公园散步。黄昏的时候,公园里有很多对老夫妻,他们手牵着手,慢慢地走着,偶尔说一句话,更多的时候,是沉默。但他们的沉默,和我和陈然的沉默不一样。他们的沉默里,有安详,有默契,有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柔。
我看着他们,心里充满了羡慕。
我开始明白,真正的爱,不是说多少,而是做多少。不是你侬我侬的激情,而是细水长流的陪伴。
一个月后,我收到了陈然的第一条信息。
不是回复,也不是质问,只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豆豆画的一幅画。画上,有三个人,手牵着手,站在一栋房子前。房子有大大的窗户,窗外,是蓝色的江水。
我的眼睛,一下子就湿了。
我立刻回了过去。我打了很多字,我想告诉她我看了她的邮件,我想告诉她我换了工作,我想告诉她我把书房改成了画室……
我打了一大段话,删了又写,写了又删。
最后,我只回了三个字:“画得真好。”
又过了几天,我接到了岳母的电话。她的语气很平静,只是说,家里的路由器坏了,上不了网,问我有没有时间过去看看。
我知道,这是陈然给我的一个台阶。
我立刻放下手里的所有事,开车去了岳父母家。
开门的是岳母。她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侧身让我进去。
岳父坐在客厅看电视,看到我,也只是点了点头。
豆豆从房间里跑出来,看到我,高兴地扑到我怀里:“爸爸!”
我抱起她,感觉心里那块最柔软的地方,被填满了。
陈然不在。
我压下心里的失落,开始检查路由器。其实只是网线松了。我重新插好,网络就恢复了。
“妈,好了。”
“哎,好,好。”岳母点点头,然后转身进了厨房,“留下来吃饭吧。”
我没有拒绝。
饭桌上,气氛有些尴尬。岳父岳母只是埋头吃饭,偶尔给豆豆夹夹菜。
我主动开口,讲了讲我最近工作上的事,讲了讲我学做菜的趣事。我不再像以前那样,只讲那些“高大上”的项目和成就,而是讲那些生活里的琐碎和笨拙。
岳母听着,脸上渐渐有了一丝笑意。
吃完饭,我主动收拾碗筷。岳母拦住我:“不用你,我来。”
“妈,我来吧。”我坚持道,“我现在……也挺会洗碗的。”
我站在厨房里,笨拙地洗着碗。水流的声音,和那天晚上一样。但我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
(此处约10000字)
“我们总想改变对方,到头来才发现,唯一能改变的,只有自己。”
我改变不了陈然对我失望的心,但我可以改变我自己,让她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我。
洗完碗,我陪豆豆玩了一会儿,就准备告辞了。
陈然始终没有出现。
幸运飞艇168 走到门口的时候,岳母叫住了我。
她递给我一个保温桶:“这是小然让我给你炖的汤。她……她今天公司有事,回不来。你拿回去喝吧,工作别太累了。”
我接过那个还温热的保温桶,感觉有千斤重。
我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妈,我知道了。您……您跟她说,让她也别太累了。”
我开着车,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把车停在路边,打开保温桶。是她最拿手的莲藕排骨汤。汤还冒着热气,莲藕炖得粉糯,排骨入口即化。
是我最喜欢的味道。
我一口一口地喝着汤,感觉那温暖,从胃里,一直流淌到心里。
我知道,她还在乎我。
这就够了。
第七章
那碗汤,像一个信号。
我们的关系,开始解冻。
她开始偶尔回复我的微信。虽然只是“嗯”、“好的”之类的简单词语,但至少,不再是“已读不回”。
我也没有逼她。我只是像一个耐心的园丁,每天给她发一张那盆茉莉花照片。从它长出新的嫩芽,到它结出小小的花苞。
我知道,她在看。
又过了一个周末,我正在阳台上给茉莉花施肥,门铃响了。
我打开门,看到了陈然和豆豆。
她们站在门口,豆豆手里抱着她的画板,陈然提着一个行李箱。
四目相对,我们都有些不自然。
“爸爸!”豆豆开心地跑过来抱住我。
陈然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说:“家里的洗发水……用完了吗?”
我笑了,让开身子:“没呢。不过,你喜欢的那个牌子,我买不来。”
她也笑了,那笑容,像冬日里的一缕阳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
她回来了。
没有激动的拥抱,没有煽情的告白。她只是像往常一样,换了鞋,把行李箱推进卧室,然后开始收拾。
豆豆发现了书房的变化,兴奋地大叫:“哇!爸爸!这是给我的吗?”
“是啊。”我走过去,摸摸她的头,“喜欢吗?”
“喜欢!太喜欢了!”她迫不及待地拿出画笔,在画桌上涂抹起来。
陈然站在书房门口,看着这一幕,眼神很温柔。
晚上,我们三个人,像以前一样,坐在餐桌上吃饭。
我做了一桌子菜,都是我这一个多月学会的。番茄炒蛋,可乐鸡翅,清炒西兰花……虽然卖相一般,但味道还不错。
豆-豆-吃得小嘴流油,一个劲儿地夸我:“爸爸做饭真好吃!”
陈然也吃了很多。她没有夸我,但她给我夹了一筷子我最爱吃的鸡翅。
这个小小的动作,比任何赞美都让我感到温暖。
吃完饭,我洗碗,她收拾桌子。我们谁也没有提过去那一个多月的事,但我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晚上,豆豆睡着后,我和陈然坐在阳台上。
那盆茉莉花,在夜色中,悄然绽放了一朵。白色的花瓣,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洁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心安的香气。
“对不起。”我先开了口。
她摇摇头:“都过去了。”
“过不去。”我说,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那些事,我会记一辈子。它会提醒我,我曾经是多么的混蛋。”
她看着我,眼睛里有水光在闪动。
“林涛,”她说,“你知道吗,我决定回来,不是因为你换了工作,也不是因为你把书房改了。”
我看着她,等她继续说。
“是因为……那天我妈给我打电话,说你把她的手机修好了。她说,你很耐心,比我还有耐心。”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你好像……变回了我刚认识你时的样子。”
我刚认识她时的样子?那个会为了她翘课,会为了她坐两个小时火车的愣头青?
原来,她一直记得。
原来,她想要的,从来不是那个事业有成、逻辑严谨的项目总监,而是那个愿意为她花时间、花心思的少年。
(此处约12000字)
“爱不是寻找一个完美的人,而是学会用完美的眼光,欣赏那个不完美的人。”
我们都不完美。我固执,自大,充满了可笑的控制欲。她敏感,隐忍,习惯把所有事都藏在心里。
但我们,愿意为了对方,去看到自己的不完美,去试着改变。
这就够了。
“还有,”她吸了吸鼻子,说,“你每天发给我的茉莉花照片,我都有看。我看到它长出了新芽,我就在想,我们的关系,是不是也能像它一样,重新开始。”
我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有些凉,我用我的手掌,把它包裹起来。
这一次,她没有抽开。
我们坐在阳台上,没有再说话。
夜很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我看着远处的江面,在月光下,波光粼粼。那是我曾经承诺给她的风景。
我侧过头,看着身边的陈然。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我突然觉得,其实,有没有江景,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她在我身边,哪里都是最美的风景。
结尾
生活,回到了正轨,又似乎从未回到过正轨。
我们依然会因为豆豆的教育问题而争论,会因为今天晚饭谁做而拌嘴。
但我们,学会了倾听。
我不再急于用我的“逻辑”去说服她,而是先听她把话说完。
她也不再用沉默来对抗我,而是会直接告诉我,她不高兴了。
一天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依然是35。
我拿起遥-控-器,递给她:“你想看什么?”
她愣了一下,接过遥控器,换到了一个她喜欢看的纪录片频道。
“这个音量,可以吗?”她问。
“可以。”我说,“只要是你喜欢的,什么都可以。”
她笑了。
我看着她的笑容,感觉心里无比的踏实。
我还是会犯错,会说错话,会做出笨拙的事。
但我知道,我再也不会去网上搜索那些所谓的“技巧”了。
因为,让一个女人对你死心塌地的最好方式,从来不是什么技巧。
而是,把她真正地,放在心上。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的手机收到一条微信。是陈然发的。
“下周末,豆豆的钢琴汇报演出,你有时间吗?”
我看着那条信息,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打字,我想告诉她,我当然有时间,我请了年假,我甚至准备了送给豆-豆-的鲜花,我还订了她最喜欢的那家餐厅……
我打了一长串,像一篇小作文。
然后,我看着那满屏的文字,笑了笑。
我把它们,一个字,一个字地,全部删掉了。
最后,我只回复了三个字。
“必须的。”
我放下手机,走到窗边。窗外,万家灯火,一片璀璨。我知道,在这万千灯火中,有一盏,是为我而亮的。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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