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如锈蚀的银针，斜斜扎进黑松镇的骨髓里。镇口那座漆皮剥落的木牌在风中吱呀作响，“欢迎来到黑松镇——上帝遗忘的温柔乡”几个字被雨水泡得发胀，墨色顺着木纹蜿蜒，像一道道干涸的血痕。警长伊莱亚斯·科尔捏了捏警帽边缘，皮革手套下的指节泛白，车窗外掠过的每一棵黑松都像举着枯骨的幽灵，枝桠在雨幕中扭曲出狰狞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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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调任黑松镇的第三个月，也是这场雨连绵不绝的第三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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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尔警长，您可算来了。”镇医院的护士玛莎顶着一头凌乱的金发，脸色比走廊里的白炽灯还要苍白，她攥着病历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三楼307床，又……又出事了。”

伊莱亚斯的靴底碾过走廊地面的水渍，混着消毒水和某种腐烂的甜腥味扑面而来。307病房的门虚掩着，缝隙里透出微弱的月光——明明是正午，窗外却暗如黄昏。他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上来，病床上的被褥扭成一团，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剧烈的挣扎，而原本躺在上面的病人，六十岁的农场主赫克托，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墙上留下了一道诡异的痕迹。那是用某种暗红色液体画成的符号，像一只睁开的眼睛，瞳孔处刻着细密的纹路，边缘还在缓缓渗出湿气，仿佛刚被绘制完成。伊莱亚斯掏出手机拍照，屏幕却突然闪烁起来，画面里的符号扭曲变形，隐约浮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

图片为AI生成

“上一个消失的是贝蒂太太，两周前，也是在这个病房。”玛莎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失踪前一直在说，听到墙里有声音，像很多人在嚼东西。我们检查了墙壁，什么都没有……直到三天后，清洁工在地下室的通风管道里，发现了她的戒指。”

伊莱亚斯走到墙边，指尖触碰那道符号，冰凉的触感下似乎有微弱的搏动，像某种生物的心脏在缓慢跳动。他突然想起调任时，前任警长留下的那本破旧的日志，最后一页用潦草的字迹写着：“黑松镇的雨，会吃掉人的记忆。那些消失的人，不是离开了，是被‘它们’带走了，成为了黑松的一部分。”

当晚，伊莱亚斯在警长办公室翻遍了所有档案。黑松镇的人口记录从十年前开始变得混乱，每年都有三五个人莫名失踪，报案记录被标上“自愿离开”的字样，却没有任何离开的凭证。最奇怪的是，失踪者的家人总能在一周内恢复平静，仿佛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亲人，只有在深夜醉酒后，才会有人对着漆黑的窗外喃喃自语：“他们在树里，我听到他们在喊我。”

雨势渐大，敲打着办公室的玻璃窗，发出沉闷的声响。伊莱亚斯抬头，看见玻璃上凝结的水珠慢慢汇聚，形成了那个熟悉的眼睛符号。他猛地起身，却发现门被锁死了，窗外的黑松枝桠正缓缓伸向窗户，枝尖上挂着几片腐烂的人皮，像残破的窗帘。

“科尔警长，你不该查下去的。”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伊莱亚斯转身，看见镇医生格雷厄姆站在阴影里，脸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泛着诡异的绿光。他的白大褂上沾着暗红色的污渍，手里拿着一把手术刀，刀刃上还在滴落液体。

“是你，一直在伪造档案？”伊莱亚斯伸手去摸腰间的配枪，却发现枪套空了。

格雷厄姆笑了起来，笑声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不是伪造，是‘修正’。黑松镇需要平衡，每一个外来者，都要成为新的养分。你看那些黑松，长得多茂盛啊，它们的根，扎在我们每个人的骨头里。”

他抬起手术刀，指向伊莱亚斯的胸口：“赫克托的记忆不够鲜活，贝蒂太太的恐惧太淡了，而你，一个充满好奇心的警长，正是最完美的祭品。”

伊莱亚斯后退一步，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他突然感到墙壁在蠕动，无数细小的根须穿透砖石，缠绕上他的脚踝，像冰冷的蛇。窗外的雨变成了暗红色，夹杂着细碎的肉末，打在玻璃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你以为这场雨是什么？”格雷厄姆慢慢逼近，眼镜滑落，露出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是黑松的唾液，它在溶解我们的记忆，消化我们的肉体，让我们成为它的一部分。十年前，我是第一个发现秘密的人，现在，我是它的仆人。”

伊莱亚斯感到意识开始模糊，脑海里的记忆在快速消失。他想起自己的妻子，想起调任时的誓言，却怎么也记不起妻子的模样。根须已经爬上了他的胸口，穿透衣服，刺入皮肤，带来一阵麻木的疼痛。他低头，看见自己的皮肤正在变成树皮的纹理，手指逐渐僵硬，长出细小的枝桠。

“不……”他想嘶吼，却只能发出树木摩擦的“沙沙”声。

格雷厄姆站在一旁，满意地看着这一切。手术刀上的血迹慢慢渗入地板，滋养着藏在地下的树根。办公室的墙壁开始剥落，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白骨，每一根骨头都被根须缠绕，形成了支撑房屋的梁柱。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阳光透过薄雾洒在黑松镇，一切看起来宁静而祥和。新的警长驱车抵达，玛莎护士笑着迎上去，递上干净的病历夹：“欢迎来到黑松镇，警长。需要我带您熟悉一下环境吗？对了，前任警长伊莱亚斯，上周自愿离开了，说是想家了。”

新警长点点头，目光扫过镇口的木牌，觉得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他没注意到，路边的黑松枝头，新长出了一片嫩叶，叶片上的纹路，像一只睁开的眼睛。而在办公室的墙壁里，一根新的枝桠正缓缓生长，顶开了一块松动的砖石，露出半截带着警徽的骸骨。

黑松镇的雾又升起来了，将整个小镇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咀嚼声，混合着风穿过枝叶的“沙沙”声，像无数人在低声呢喃：“欢迎来到黑松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