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我妈让你上去坐坐。”
门开了一条缝,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脑袋探了进来。8岁的小女孩乐乐仰着脸,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我,声音清脆得像风铃。
我,程宇,一个三十五岁,在家SOHO的单身汉,当时嘴里正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大脑里刚跑完一个设计方案的代码,整个人像一团被拧干的海绵,又空又木。
可乐乐这句话,就像一瓢滚油,“刺啦”一声泼进了我平静无波的心湖里。
乐乐的妈妈,就是住我楼上那个单身女邻居,苏婉。
我们这栋老破小,隔音跟纸糊的似的。楼上搬来新邻居半年,我连她长什么样都只在楼道里匆匆瞥见过几次,印象里就是个身形单薄、眉眼清秀但总带着一股子疲惫的女人。
一个单身女人,让一个单身男人,“上去坐坐”?还是通过自己8岁的女儿来传话?这六个字在我的脑子里被反复拆解、组合,愣是品出了九曲十八弯的味道。我的天,这信息量也太大了。我看着乐乐纯真的脸,又想到她妈妈那个模糊的身影,一时间,竟不知是该答应,还是该报警。
而这一切,都得从半年前,她们母女俩搬进我楼上那间空了很久的屋子说起。
我这人有点孤僻,职业是自由插画师,说好听点是自由,说难听点就是个社交废物。一天到晚除了跟甲方在网上斗智斗勇,就是对着电脑屏幕画画,现实生活里能说上话的,除了楼下超市老板,就剩送外卖的小哥了。
楼上搬来新邻居那天,动静挺大。我被吵得心烦,开门想看看是何方神圣,结果就看到一个瘦弱的女人,指挥着搬家工人,把一个个不算大的箱子往里搬。东西不多,看得出来经济条件一般。她就是苏婉,身边跟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就是乐乐。
当时我们对视了一眼,我出于礼貌点了下头,她也牵着嘴角笑了笑,但那笑意没到眼底,透着一股浓浓的疏离和戒备。
从那以后,楼上就成了我生活里一个奇特的“背景音”。
每天早上七点,准时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和开关门的声音,那是她送孩子上学。晚上六点左右,楼道里会飘来饭菜香,紧接着就是锅碗瓢盆的轻响,偶尔夹杂着她温柔教导乐乐写作业的声音。
她把生活过得像上了发条的钟,精准、规律,但也安静得过分。
我这人想象力丰富,尤其是对着空白的画稿没灵感的时候。我常常会想,楼上这个女人,到底经历过什么?离婚?丧偶?看她年纪不过三十出头,一个人带着孩子,肯定不容易。
有时候深夜赶稿,我会隐约听到楼上传来极轻的、压抑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像小猫的呜咽,挠得人心尖发痒。每到这时候,我都会把音乐关掉,竖起耳朵听,但那声音很快就消失了,仿佛只是我的错觉。
还有一次,我下楼扔垃圾,看到她正蹲在楼道口,肩膀一抽一抽的。乐乐在一旁,小手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奶声奶气地说:“妈妈不哭,乐乐乖。”
那一瞬间,我心里挺不是滋味。一个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就是这样,无声无息,却又惊天动地。我本想上去递张纸巾,但脚下像灌了铅,最终还是默默地退了回去。我怕我的出现,会打破她好不容易维持的体面,让她更加难堪。
人心就是这么奇怪,你对一个人了解得越少,就越容易用自己的想象去填满那些空白。在我心里,苏婉已经成了一个独立、坚强但内心脆弱的悲情女主角。我对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
当乐乐站在我门口,用她妈妈的名义发出这个邀请时,我的第一反应是:她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比如灯泡坏了,下水道堵了,需要个男人搭把手?
这想法让我心里那点大男子主义瞬间膨胀起来。我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蔼可亲:“乐乐,你妈妈找叔叔有什么事吗?”
乐乐摇了摇头,羊角辫跟着一甩一甩的:“妈妈没说,就说让你上去坐坐。”
这就更奇怪了。我脑子里开始上演各种八点档剧情。是“美女邻居爱上我”?还是“仙人跳”的前奏?现在的社会,人心隔肚皮,不得不防啊。
我正纠结着,乐乐又补了一句:“叔叔,我们家今天炖了排骨汤,可香了。”她一边说,一边还可爱地吸了吸鼻子,好像真的闻到了香味一样。
孩子的天真,瞬间击碎了我那些龌龊的猜想。我为自己的多心感到一阵脸红。也许,真的就只是邻里之间单纯的示好呢?人家一个单亲妈妈,可能只是想感谢一下邻居平日的“不打扰之恩”,或者想给孩子找个“叔叔”当玩伴。
想到这,我笑了笑,对乐乐说:“好啊,那你等叔叔一下,叔叔换件衣服就上去。”
关上门,我看着镜子里那个胡子拉碴、头发乱得像鸡窝的自己,赶紧冲进卫生间拾掇了一番。换了件干净的T恤,甚至还喷了点古龙水。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期待的。我这潭死水般的生活,太需要一点波澜了。
我提着一袋刚买的水果,当作见面礼,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楼上的门。
门开了,苏婉站在门口。她穿着一身居家的棉布裙子,头发随意地挽着,素面朝天。比在楼道里看到的更清晰,也更憔悴。她的眼睛很漂亮,但眼下的乌青却藏不住。
“程先生,不好意思,冒昧打扰了。”她侧身让我进去,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别客气,叫我程宇就行。”我换上她递过来的拖鞋,走进她的家。
屋子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充满了生活气息。墙上贴着乐乐的奖状,阳台上晾着孩子的花裙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排骨汤的香味。这跟我那个只有电脑和画稿的“狗窝”比起来,简直是两个世界。
乐乐已经乖巧地坐在小饭桌旁,看到我进来,高兴地冲我挥手。
“快坐吧,”苏婉给我盛了一碗汤,“乐乐总跟我提起你,说楼下的叔叔一定是个画家,因为总能闻到墨水味。我没什么好招待的,就是家常便饭,别嫌弃。”
我这才知道,原来我熬夜画画,连楼上都能闻到。我不禁有些尴尬:“是我吵到你们了吧?”
“没有没有,”她连忙摆手,“你很安静。我们刚搬来,多亏了你这个好邻居。”
这顿饭吃得有些拘谨。大部分时间是乐乐在叽叽喳喳地说话,问我画的是什么,能不能教她画小兔子。我和苏婉之间,则是一种礼貌而疏远的客套。我能感觉到,她似乎有话想说,但又一直在犹豫。
吃完饭,她去洗碗,我陪着乐乐在客厅画画。画着画着,我无意中一抬头,看到玄关的柜子上,摆着一个相框,但里面是空的,而且相框的玻璃,似乎有一道裂纹。
一个空相框?这很奇怪。
这时,乐乐指着那个相框,小声对我说:“叔叔,那是我爸爸的照片,被妈妈藏起来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看来是离婚,而且可能分得并不愉快。
正想着,苏婉擦着手从厨房出来了。她看了一眼我注视的方向,眼神瞬间黯淡下去,然后强笑着说:“程宇,其实今天请你上来,是……是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幸运飞艇全天计划
我心想,正题终于来了。我立马坐直了身体:“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
她咬了咬嘴唇,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沉默了足足半分钟,她才抬起头,眼睛里带着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恐惧,又像是哀求。
“程宇,”她声音都在发颤,“你……你能不能,假装是我的男朋友?”
“轰”的一声,我的大脑直接当机了。
我设想了一万种可能,灯泡坏了,电脑崩了,甚至是想找我借钱,但我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石破天惊的要求。假装她男朋友?这……这是什么操作?
我当时就懵了,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问:“苏……苏婉,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我们才刚认识。”
苏婉的脸“刷”地一下也白了,她可能也意识到自己的请求有多唐突。她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这很荒唐。你当我没说,我……”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一颗一颗,砸在地板上。乐乐一看妈妈哭了,也吓得“哇”一声哭了起来,抱着她的腿喊“妈妈”。
整个屋子瞬间被一种绝望和无助的气氛笼罩。我一个大男人,手足无措,感觉自己像个闯入别人悲伤世界的罪人。
“你先别哭,有话好好说。”我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到底出什么事了?”
也许是我的语气还算镇定,也许是她已经压抑了太久。苏婉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她让乐乐回房间自己玩,然后关上客厅的门,对我讲出了那个藏在她心底,几乎把她压垮的秘密。
原来,苏婉不是离婚,而是逃出来的。她的前夫,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他们是大学同学,一开始也曾有过甜蜜。但婚后没多久,她前夫就暴露了本性,酗酒、赌博,输了钱就回家打她。为了孩子,苏婉一忍再忍。直到有一次,他喝醉了酒,竟然对乐乐动了手。那一刻,苏婉彻底心死,带着孩子,净身出户,从一座城市逃到了另一座城市。
她们躲到这里,隐姓埋名,就是想开始新的生活。
“他前两个月,从监狱里出来了。”苏婉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他不知道从哪打听到了我的地址,开始骚扰我。”
我心里一紧:“他来找过你了?那你报警啊!”
“没用,”她苦笑着摇头,“他很聪明,他不打我,不骂我,甚至不露面。他只是……像个幽灵一样缠着我。”
她说,她会莫名其妙地在门口发现一只被掐死的麻雀;会收到没有来电显示的短信,内容是她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有时候半夜,还会听到有人在门外,学着猫叫。
这些事,报警都没法立案,警察来了也只会说是恶作剧。但那种无时无刻不被人监视的恐惧,那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的危险,已经快把苏婉逼疯了。
那个空相框,就是前天晚上,她被门外的怪声惊醒,慌乱中失手打碎的。她把前夫的照片抽出来烧掉了,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个男人从她的生命里彻底抹去。
“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苏婉看着我,眼睛里满是血丝和哀求,“我观察你很久了,程宇。你是个好人,生活简单,作息规律。我想……我想,如果他看到我身边有了一个新的男人,一个看起来高高大大的男人,也许……也许他就会知难而退,就会放过我们母女。”
她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终于明白,那压抑的哭声,那疲惫的神情,那看似唐突的邀请背后,藏着怎样深沉的恐惧和一个母亲走投无路的挣扎。
我之前那些龌龊的猜想,此刻显得那么可笑和不堪。我为自己的狭隘感到羞愧。这是一个母亲,在用她能想到的,最笨拙,也最勇敢的方式,保护自己的孩子。
看着她那张苍白而无助的脸,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好,我帮你。”我说。
从那天起,我的生活彻底变了。
我不再是那个只活在二次元世界的插画师,我开始“扮演”苏婉的男朋友。
我每天会算好她下班的时间,提前下楼,在小区门口等她,然后像一对真正的情侣一样,并肩走回家。我会故意在楼道里和她大声说笑,让那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的眼睛看到。
周末,我会带着她们母女俩去公园,去超市。我一手牵着乐乐,一手帮苏婉提着购物袋,努力演出一副幸福三口之家的模样。
乐乐是最高兴的,她很快就接受了“程宇叔叔是妈妈的男朋友”这个设定。她会抱着我的胳膊撒娇,会在外面大声地喊我“程叔叔”,那份发自内心的亲近,让我们的“戏”显得格外逼真。
这种感觉很奇妙。我的生活里突然多了两个人,多了烟火气,多了欢声笑语。我那空荡荡的屋子,开始有了乐乐的画笔和零食;我的冰箱里,开始塞满了苏婉买的菜。
我渐渐发现,苏婉是个非常好的女人。她温柔、善良,厨艺精湛,把乐乐教育得懂事又可爱。除去那份笼罩在她身上的阴影,她本该是那种会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女人。
我们之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默契。我们从不谈论未来,也从不越界。我们是盟友,是战友,共同对抗那个看不见的敌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些骚扰似乎真的停止了。门口再也没有出现过奇怪的东西,午夜的怪声也消失了。苏婉脸上的笑容,也一天比一天真实。
我以为,这场戏,很快就可以圆满落幕了。
直到那天下午,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阴冷的男声:“你就是那个插画的?离苏婉远一点,不然,我让你这辈子都拿不起画笔。”
那一瞬间,我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是他。他找上我了。
恐惧像潮水一样涌来,但我握着电话的手,却出奇地稳。我没有害怕,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我知道,这场戏,已经到了必须分出胜负的时候。
挂了电话,我没有告诉苏婉。我不想让她再担惊受怕。
我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在网上查阅了所有关于正当防卫的法律条款,然后,我去五金店买了一根最粗的棒球棍,放在门后。
我给唯一的一个好哥们发了条信息,告诉他如果我二十四小时没联系他,就帮我报警。
做完这一切,我坐在黑暗里,静静地等待着。
那天晚上,他来了。
门铃被按得又急又响,像是要把门拆了。我通过猫眼,看到一个瘦高但眼神凶狠的男人。
我没有开门,而是拨通了苏-婉的电话,让她带着乐乐锁好门,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然后,我按下了手机的录音键。
我隔着门,冷冷地说:“有事吗?”
“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个小白脸,敢动我的女人和孩子,我弄死你!”他在门外疯狂地咆哮,用脚踹着门,整个楼道都能听到他污秽的咒骂。
我就是要激怒他,让他把所有威胁的话都说出来。
邻居们被惊动了,有人探出头,但看到他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又都缩了回去。
他骂了足足有十分钟,见我始终不开门,开始砸门上的锁。就在这时,我听到了警笛声由远及近。是我那哥们,他收到我的信息后,不放心,直接报了警。
警察冲上楼时,那个男人还在疯狂地砸门。人赃并获。
我手机里的录音,他充满暴力威胁的言辞,以及之前苏婉保留的那些骚扰短信,都成了铁证。因为有暴力倾向和前科,他被直接带走了,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门外终于安静下来。我靠在门上,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湿透了。
楼上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苏婉扶着门框,脸色煞白,看着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我冲她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没事了,都结束了。”
她再也忍不住,冲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我。那是一个劫后余生的拥抱,带着颤抖,带着感激,也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依赖。
那天之后,苏婉像是获得了新生。她辞掉了之前那份总要加班的文员工作,用自己所有的积蓄和我的资助,在小区附近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
她说,她想把生活过得像花儿一样,有色彩,有阳光。
我们的“戏”已经演完了,但我却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这种生活了。
我习惯了每天下楼去她的花店坐坐,习惯了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饭,习惯了乐乐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我身后“程叔叔、程叔叔”地叫。
那个秋天的傍晚,我像往常一样在花店帮她修剪花枝。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洒进来,给她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光。
她捧着一束向日葵,走到我面前,轻声说:“程宇,谢谢你。” 幸运飞艇
我说:“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摇了摇头,然后鼓起勇气,抬眼看着我,目光灼灼:“程宇,上次那个问题,你还记得吗?”
我一愣,没反应过来。
她脸颊微红,但眼神却无比坚定:“这一次,不是演戏。你……愿不愿意,当乐乐真正的叔叔,和我真正的男朋友?”
我看着她,看着她眼里闪烁的星光,看着她身后那一片绚烂的花海,心里某个最柔软的地方,被重重地击中了。
我扔下剪刀,上前一步,把她和那束向日葵一起,紧紧地拥入怀中。
“我愿意。”我说。
生活不是戏剧,没有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反转。但有时,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善意,一次挺身而出的勇敢,就足以改变一切。那个8岁女孩清脆的童音,像一颗石子,在我死水般的人生里,激起了一圈又一圈温暖的涟漪,最终,汇成了一片名为“幸福”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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