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各种以猩猩为原型的怪物或者奇异生物，还真的挺多，比如传说中的大脚野人，或者是看着类似大猩猩的金刚、大禹抓过的猩猩怪无支祁。前段时间《浪浪山小妖怪》电影里面还有扮演孙悟空的猩猩怪。不过猩猩对于我们而言，可以说是熟悉且陌生，熟悉在于不少城市的动物园都可以看到它们，陌生则在于人们对它们的种类、习性什么的，可能了解不多。今天，我们就来说说现实中的猩猩的秘密。

愤怒的黑猩猩，图源africageographic.com

01

猩猩的血统家谱

首先我们要说一下，什么是猩猩？大众语境中的猩猩，一般是说人科下面除了我们智人以外的其他的物种——一共七个。这七个被称为猩猩的物种分别是三种红毛猩猩，两种大猩猩和两种黑猩猩。其中红毛猩猩分布于马来群岛等地的热带雨林，体毛呈红褐色。

雄性红毛猩猩，作者拍摄于天津动物园

人科动物的分化时间（约数），从左到右依次是红毛猩猩，大猩猩，智人，普通黑猩猩和倭黑猩猩，其中两种黑猩猩和智人亲缘关系最近，红毛猩猩最远（900万-1300万年前分开）。图源: Mitchell, M. W. & Gonder, M. K. (2013) Primate speciation: A case study of African apes. Nature Education Knowledge 4(2):1

后面两个则是主要分布于非洲中部和西部，体毛呈现黑色。两种黑猩猩和大猩猩都属于人科下面的人亚科，但是它们数百万年前便和智人走上不同演化道路（三种红毛猩猩则属于人科的猩猩亚科）。

年长的黑猩猩，作者拍摄于吉林长春动植物公园

两种大猩猩里面的西部大猩猩，作者拍摄于郑州动物园

前段时间电影中浪浪山的地点应该是位于亚洲大陆的中国中西部（参考该电影前传《小妖怪的夏天》涉及了西游记的故事背景，从陕西西安也就是唐长安城西行）。为啥会有猩猩？其实这样如果非要较真的话。猩猩怪物的原型还可能是另一个角色，长臂猿科的成员。

分布于云南省无量山等地的雄性西黑冠长臂猿，国家一级，图源wildwondersofchina.com

如果说黑猩猩是人的近亲，长臂猿科可算得上是人的远亲——长臂猿科和人科同属于人猿超科。人猿超科的猿都有一个特征，那就是没有尾巴且依靠粗壮的四肢维护身体平衡。中国有分布或者历史分布的长臂猿里面，海南长臂猿、西黑冠长臂猿和东黑冠长臂猿的雄兽都是几乎全黑色的毛发。北白颊长臂猿、天行长臂猿和白掌长臂猿则是雄兽黑色带点少量白。

雄性国家一级天行长臂猿，作者拍摄于北京动物园

人猿超科成员骨架从左到右依次是长臂猿，智人，普通黑猩猩，大猩猩，红毛猩猩，图源zazzle官网

左侧倭黑猩猩，右侧普通黑猩猩，图源bonobos.org

说回到这些猩猩，黑猩猩的体型明显比起大猩猩小多了，也没有过于粗壮的四肢。一两岁的小黑猩猩脸部也会呈现肉粉色，而大猩猩从小到大脸部颜色都是深色，四肢显得比较粗壮，成年雄性大猩猩头部后面还会有个像极了迪迦奥特曼“头尖”一样的突起。两种黑猩猩分为倭黑猩猩和普通黑猩猩。它们的分布区域是以非洲的刚果河为界线。

年轻的黑猩猩，作者拍摄于北京动物园

而两种大猩猩则分别是东部大猩猩和西部大猩猩。后者相比于前者头顶上有点发红，颜色显得不太黯淡。目前中国内地动物园里面的大猩猩均为西部大猩猩。

年幼的东部大猩猩，图源a-z-animals.com

02

幸运飞艇开奖 “没尾巴”的醉酒记录

现在体表毛发稀少，大脑容量高且骨盆形态适合长途直立行走，脚部具有足弓的人，在长相上和长臂猿、黑猩猩大不同，但都继承了早期人猿超科“没尾巴”的特点。这背后是不是基因在作祟？答案是肯定的。基于相关基因序列的对比，人们发现相比于有尾巴的猴子，人和各种猩猩及长臂猿的TBXT基因和猴子相比有变化。这一基因掌控着关于脊椎动物尾巴的相关发育。

不属于人猿超科的川金丝猴，有尾巴，

作者拍摄于天津动物园

变化的原因是人和猩猩长臂猿的这个基因里面插入了不一样的元件，它来自Alu家族的AluY亚家族。这个原件插入相应的序列中时候。基因序列这些“代码”一修改，就好比企业生产总部的相关要求被修改了。然后下游的车间主任和工作的员工也会基于此做出改变—修改了生出的尾巴的长度。基于小鼠模拟实验，科学家们发现插入了该元件的小鼠尾巴也变短了很多。

Alu是基因组里面的可移动遗传元件，这些元件可以改变自己在基因组里面的位置，插入不同位置的序列。Alu家族还包括多个亚类，例如AluY,AluS等亚家族。也有时候Alu元件的插入没有起什么作用。

插入该元件极狐没尾巴的小鼠和有尾巴小鼠对比图源On the genetic basis of tail-loss evolution in humans and apes.

怎么修改的呢？主要是基因需要被“主任和员工”进行转录为RNA并且剪切，然后RNA被翻译，“生产”成为决定生物特征的蛋白质。可是在这个元件插入原来的基因之后，这个基因的转录就受到了影响。那些有尾巴，“源代码”没插入元件的动物们，生出来的RNA不会被剪切过度。而智人和猩猩的“源代码”被插入了元件，RNA会被剪切掉一块，被翻译生出来的蛋白质也和有尾巴动物不一样，最终尾巴当然是变短甚至没有了。

有尾巴猴子和没尾巴的人的基因组序列区别，智人插入了原件但是猴子没有，然后使得基因序列转录出RNA的时候，猴子转录的RNA长度完全一致，智人的则有序列被剪切，然后不一样的序列造就不一样的蛋白质，和不一样的尾巴，图源On the genetic basis of tail-loss evolution in humans and apes.

当然，从功能的角度上讲，人猿超科的动物们也不需要用尾巴去做什么事情，它们不需要像蜘蛛猴一样强壮的尾巴保持平衡，用四肢来控制平衡也不错。也不需要像牛马那样驱逐蚊虫的尾巴或者是响尾蛇那样发出警告的尾巴—毕竟灵活的前肢也可以赶走蚊虫，警告用声音和面部表情传递信息也足够。

西部大猩猩，腿部粗壮，作者拍摄于上海动物园

这些人类的亲族里面还有成员比较喜欢喝酒。大猩猩，黑猩猩和人在多年前的最近共祖已经演化出了一定的代谢酒精的能力。黑猩猩甚至还会享用美酒，而且是和人类类似的聚众喝酒干杯的感觉（准确来说其实是直接吃掉发酵的果实），有时候大猩猩也会这么做，但是红毛猩猩这个亲缘关系远一点的真的不会，它们的代谢酒精能力也不如黑猩猩、大猩猩。

2025年春天的几内亚比绍这个国家，有人发现黑猩猩在吃天然发酵的果实，还是在不同的场合吃的，其中有时候是聚众的分享。还有的黑猩猩被人发现过在棕榈树上开凿小口，把口流出来的发酵液体喝掉--喝的猩猩还大多是雄性。

吃发酵水果 图源sciencealert.com

找棕榈里面的酒，图源文章Chimps caught drinking after hours

饮酒和在宴会上喝酒，让人感到快乐放松或者加强社会联系，但是怕的就是喝醉。黑猩猩吃的果子是怎么样的美酒呢？度数有多大？--其实它们的发酵水果同人酒精饮料相比倒没那么高的酒精度数，不至于喝醉。这些果子不会醉掉，但是会作为它们特别社交活动的礼物。有些人推测，可能我们智人的老前辈在还是类似猿猴的形态的时候，也开始用果子来办酒席了。

03

女生互助，还补觉？

作为行为学研究需要关注的动物，这些猩猩也是震惊了不少人类科学家和喜欢动物的人们。人们在看着它们的社会组成、团战和群体文化的时候，总能得到新的发现。

比如说黑猩猩甚至会通过团战和武器击伤大猩猩。有人在加蓬就记录到了黑猩猩形成团队攻击大猩猩且杀死了大猩猩宝宝。这背后可能是当地存在食物资源竞争以及水果相对减少的原因。

加蓬事发地点的黑猩猩，图源scitechdaliy官网

黑猩猩的另一个亲族—倭黑猩猩就不一样了。黑猩猩比较打闹的时候，倭黑猩猩就比较平和了。黑猩猩是父系社会的代表，而倭黑猩猩是母系社会。它们的族群中，领导人往往是猩猩宝宝们的姥姥。姥姥担任家长的同时，其他的母的倭黑猩猩还会抱团取暖。倭黑猩猩平时不太打打杀杀，如果在资源争夺等情况下，母倭黑猩猩和群体里面的公倭黑猩猩发生了冲突，此时它们会凭借一下团战战胜比起自己更强壮的公猩猩。

倭黑猩猩团队，图源livescience.com

基于1998和2020年的倭黑猩猩群体调研，雌性倭黑猩猩的联盟小队时常可以在冲突中战胜它们的男同胞并前提是倭黑猩猩的雌性联盟协作率必须足够好。结盟的母猩猩们甚至还能同陌生的女同胞合作结盟而不是亲友，这点就有点类似于人类社会，一开始非亲非故的网友建群合作，或者是相助何必曾相识的感觉了。

虽然倭黑猩猩和智人都存在同“陌生人”合作，但倭黑猩猩合作缺少我们人的符号化语言，文化规范或者长期规划能力。

还有亲缘关系更远的红毛猩猩，它们一般是独居，不会同黑猩猩、大猩猩一样组成更大规模的群体，不过科学家也从其习性中发现了令人惊叹的点。例如它们居然会在白天补觉，以此进行好“睡眠补偿”。如果它们晚上睡不好，只好增加白天睡眠时间，如果白天睡觉时间短，那就只好增加睡觉次数了。早上睡一小会，中午下午再睡一小会。

休憩的红毛猩猩，图源Smithsonian Magazine

而导致这群红毛猩猩睡觉时间出现变动原因还得是热天或者下雨—这时候它们则白天睡会“懒觉”。而晚间如果温度过低，也会让他们无法拥有婴儿般的晚间睡眠。毕竟被冻醒可不是件好事。改变自己睡觉的时间段和频率，是红毛猩猩调整自己日程安排的主要方式方法之一。

母的大猩猩群，图源Animal behavior: Female power and leverage in gorilla societies

再来说说大猩猩，大猩猩是典型的男性当家，公的银背首领大猩猩体型较大且有优先的进食权力。而它们的女同胞可能个头只有男同胞们的一半左右。有时候，首领公猩猩手下有其他的雄性，那么这些雄性的地位一律都比雌性更高吗？并非如此，正如封建时代父系社会下，也有不少人类的女性贵族一样，母的大猩猩也有较高等级成员。

雌性大猩猩，图源fity.club

雌性和右侧雄性的大猩猩，图源Dian Fossey Gorilla Fund International

科学家们发现，东部大猩猩有一些群体内有多只公猩猩，而在多雄性群体里面，总有雌性地位高于不做领导的公大猩猩—当然主要是年少或者年长的公大猩猩地位会低于这些女“贵族”。女“贵族”猩猩们也会在进食时候享有优先权。这个故事也告诉我们，体型还真不是决定江湖地位的唯一条件。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母的大猩猩们仿佛也懂这个道理。有人发现母大猩猩在更换自己生活的社群时候，会优先看看哪一块有自己的老闺蜜老熟人，反倒是对自己异性的发小不怎么在意，群体的性别比例和规模大小呢？这个也不那么重要。看来，它们也这么重视昔日友情，这不由得让人会想起它们和人社会的种种异同。

猩猩们的长相和行为之中，透露着演化多年的秘密，也让人们感悟生命的联系。

参考文献：

1. 文献Wild orangutans maintain sleep homeostasis through napping, counterbalancing socio-ecological factors that interfere with their sleep

2. 文献Do friends help each other? Patterns of female coalition formation in wild bonobos at Wamba

3. Surbeck, M., Cheng, L., Kreyer, M. et al. Drivers of female power in bonobos. Commun Biol 8, 550 (2025). https://doi.org/10.1038/s42003-025-079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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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outhern, L.M., Deschner, T. & Pika, S. Lethal coalitionary attacks of chimpanzees (Pan troglodytes troglodytes) on gorillas (Gorilla gorilla gorilla) in the wild. Sci Rep 11, 14673 (2021). https://doi.org/10.1038/s41598-021-93829-x

6. 文章Chimps caught drinking after hours

7. “Fermented fruits: scrumping, sharing, and the origin of feasting” by Nathaniel J Dominy, Luke D Fannin, Erin R Vogel, Martha M Robbins and Catherine Hobaiter, 31 July 2025, BioScience.

DOI: 10.1093/biosci/biaf102

8.美国国家地理相关内容

9. 文献Animal behavior: Female power and leverage in gorilla societies

10. 文章Dispersed female networks: female gorillas’ inter-group relationships influence dispersal decisions

11. Remis, M. J., Dierenfeld, E., Mowry, C. & Carroll, R. Nutritional aspects of western lowland gorilla (Gorilla gorilla gorilla) diet during seasons of fruit scarcity at Bai Hokou, Central African Republic. Int. J. Primatol. 22, 807–836.

12. Watts, D. P., Potts, K. B., Lwanga, J. S. & Mitani, J. C. Diet of chimpanzees (Pan troglodytes schweinfurthii) at Ngogo, Kibale National Park, Uganda, 1. Diet composition and diversity. Am. J. Primatol. 74, 114–129. https://doi.org/10.1002/ajp.21016 (2012).

13. : Mitchell, M. W. & Gonder, M. K. (2013) Primate speciation: A case study of African apes. Nature Education Knowledge 4(2):1

作者：大清神龙 中国科学院研究生，上海科普作家协会会员

审核：刘颖 李培元

审核专家：李颖超 北京林业大学博物馆科普与社会教育中心主任

来源： 蝌蚪五线谱